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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面紅耳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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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亭子裏除了滿滿的金光,就只有北靜王一人。想必人手都在暗地裏護著的。

黛玉稍稍擡手示意明怡等侯在亭子外面,自己進了去。

兩人之間隔著一大紫檀璃案,長椅上妥帖地披了猩紅洋絨。

周圍有特意移來的花卉,正泛發著芬芳,正中間又帶幾縷垂紗飄揚。

郊區的亭子可沒這些花樣,這定是經過細心裝扮才成的。

黛玉心中有了計較,北靜王對這次會見怕是精心準備、思附良多。

而黛玉剛剛走過去,就看到北靜王頭上依次冒出金燦燦:『玉兒走路的樣子真可愛!』

她腳步頓了下,有些好笑地坐下,錦綢衣擺蜿蜒出水波般的疊痕,一行金字就一個一個跳到自己衣裳上:

『玉兒坐著的樣子真可愛!』

黛玉忍不住擡頭看了眼北靜王,就見他的面上是一派正經,正微微垂首晃動著手中的玉杯。烏黑的發稍垂下一縷,擋在他鋒利的眉眼前。

完完全全是一副冷淡矜貴、目不斜視、絲毫沒在意自己的模樣。

不知道是不是黛玉錯覺,她總覺得自己看過去時,北靜王搖動玉杯的動作僵硬了許多。

黛玉稍稍彎起眉眼,傾身端起茶杯,果然又看到一行金字劈裏啪啦跑了過來:『玉兒喝茶的樣子真可愛!』

她忍不住在心裏笑嘆一聲,這會實在是喝不下去茶,剛剛將茶杯放回去了,下一刻就見熟悉的金色大字跳躍著:『玉兒的手指頭真可愛!』

這還是黛玉的第一次見到心語這麽豐富的人,滿亭子的金光燦燦,接連不斷地跑出來。

黛玉毫不懷疑,自己做一個動作,對方就會心潮澎湃地誇自己一句。

“不知北靜王找我來有何要事?”黛玉總覺得北靜王會半餉不開口,還是自己先發制人問了一句。

水溶難得猶豫了一會,他的指尖在玉杯邊緣繞過兩圈,果斷看向黛玉直接挑明:“林家,現在站在我這邊。”

這算是黛玉第一次和北靜王面對面地對上視線。

不同於他心語的熱情活潑,水溶的眼眸顏色較常人更深,在光下越發的深邃。配上他那一身堂皇的朝服,倒顯得積威莫測。

而水溶只撐著對視了一瞬後,又飛快將目光收了回去。他只低頭把玩著手上的玉杯,像是要將它看出花來。

不過在黛玉眼中,他那邊登時爆發出萬丈光芒!從淺金到深金的心語喜狂亂舞,在空中地上案前到處跑來跳去。

黛玉眨了眨眼,先不去看那過分活躍的心語。她沈吟了兩瞬,思路飛快地連接重組。

林家作為巡鹽禦史,簡在帝心,本是完全不需要參與皇子間的鬥爭。

不過也由於這個位置的重要性,總會有人試圖事先拉攏。這次想必是有人招收不成,便下狠手。

前一段時間父親繁忙母親病重,自己差點就被托孤送到賈府,這都是幕後之人報覆的手筆。

不為他所用,便為他所殺。*

甚至自己那個才滿三歲的弟弟……黛玉想到這裏,又念起纏綿病榻的母親,手心下意識攥緊。

她本就聰慧,如今更是一點便通。本來以為一切的天災,原來都是人禍!

“林夫人已無大礙,林大人的事情我也都解決了。現在林家是安全的。”水溶的聲音傳過來,帶著淡淡的安撫。

黛玉擡眼就看他微微皺起眉梢,語中難得是不加掩飾的擔憂。

“我會庇護林家。”水溶將玉杯放下,對著黛玉的眼睛一字一句作出了保證。

而他頭上是一道深金色的大字,正一個一個緩緩冒出來:『我也會庇護你。』

黛玉微微頷首,她闔眼吸了口氣,努力平靜下自己的情緒。

現在想來,父親之前的那封信,變化的字體,怕就是暗示自己林府開始倒戈。

“秦可卿是我二哥的孩子。”水溶怕她再想太多,幹脆將目的說出來。想起賈府對秦可卿做的事情,他眉目更顯冷冽。

這可是個大消息。黛玉挑起一邊眉梢,哪怕先前有了猜測,現在也著實有些吃驚。

而二皇子當初是被視為太子的人選,溫良恭敬。而後一朝被廢,除名判刑、舉府下獄。

沒想到秦可卿是二皇子逃脫了的孩子,怪不得她臥室有那些富麗堂皇的裝飾。

那她豈不就是郡主了。黛玉回想了會幾年前的慘案,轉瞬又想起賈府。

“賈府知道的。”

北靜王像是看出黛玉在想什麽。他嗤笑了聲,語調壓低,聲音裏是不加掩飾的冷漠:“不然一個從養生堂抱來的棄嬰,怎麽能成為寧國府的兒媳。”

當初估量勢好百般求娶了,現在為了和那一位投誠,竟然敢把手伸到這種地步。

水溶的眼神微微冷了下,深藏的暴戾傾瀉而出。他擡起指尖彈了彈玉杯,發出“叮”的一聲,眼底閃過刀光劍影般的血腥。

“賈府……要害可卿?”好歹是自己外祖母家,黛玉的話在舌尖繞了兩下,回想起秦可卿在病床上的模樣。

她思緒飛快地轉動:不一定是明害,也可能是折辱,然後再逼迫她自盡,賈府就能脫身而出。只要瞞得好,就能最大程度的兩邊不得罪。

這會憶起賈珍喚自己表妹、送來見面禮的時候,又想起他捧著禮物小心翼翼向秦可卿示好的時候。

黛玉有些懷疑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把刀。

水溶端起玉杯喝了一口,將眼裏的暴戾壓了下去,這才點點頭道:“我只要林姑娘在明面上穩住她心情,剩下一切我都會安排好。”

“這事背後有人盯著。只等天香樓建成,我會讓她假死脫身。”

黛玉答應了,又微微轉了下手腕上的念珠,思緒一時搖擺不定。

註意到北靜王的視線投過來,黛玉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。

“念珠,很好看。”

水溶看黛玉貼身帶著的鹡鸰念珠,連目光都軟了下來。

他難得多話得溫和道:“開了光的念珠被稱為治愈聖品,長期帶著對身子自有好處。”

他這幅堪稱溫柔的模樣,被下屬看到了定會高呼中邪。

難道這念珠也是他送的?黛玉摸了摸這在安定寺上得到的佛禮,試探性笑了聲:“可惜這不是聖品。”

北靜王像是噎了一下。他甩了甩袖擺,有點懊悔地補充:“其實也差不多。”

而他頭上,深金色的大字正在拼命跳著:『是啊!這就是聖品!』

黛玉這下真是有些吃驚了。安定寺被稱為京中第一大寺,出了名的不沾權貴,以平衡各中勢力。

而北靜王竟然能在裏面有所動作,這簡直能稱得上是深藏不露。

不過更深藏不露的是,他居然在那時候就策劃給自己送東西。北靜王究竟是怎麽對自己產生這樣巨大的好感?

她稍稍掃過滿亭子的光輝,各種金色連成一片,簡直能晃花了眼。黛玉稍稍闔眼,輕揉了下額角。

她現在有點懷疑,自己是不是失憶過一段時間、忘記了什麽。

“林姑娘怎麽了?”閉上眼睛只聽聲音,黛玉倒是能察覺他聲音裏隱藏的緊張和關切。

“無事,眼睛疼。”

“眼睛疼?怎麽眼睛又開始疼了?不是嗓子幹澀嗎?”水溶有些擔憂地移了下位置,問話脫口而出。

自己對外說是著涼,北靜王是怎麽知道是嗓子疼的?黛玉以手扶額,挑起一邊眉眼看向水溶。

北靜王懊惱地“嘖”了一聲,他英挺的眉梢都皺了起來,隨即低了低頭抿起嘴角,恨自己一時關心則亂。

半餉水溶才微微擡頭,正好對上黛玉的探究的目光。

黛玉真的是好奇,北靜王是怎麽對自己的一切都事無巨細掌控在心。

她眼也不眨地看向水溶,將疑惑明明白白地寫在眼睛裏。

而就在對視這幾秒中,黛玉眼睜睜地看著北靜王面上還是平淡的矜貴,而他的耳尖卻一點一點、慢慢紅了起來。

那一小片的紅色在白皙之中分外突出顯眼,很快又飛速地蔓延到整只耳朵,不一會兒就在黛玉目光下變成血玉一般的紅色。

對方沈穩淡漠的外表破碎了,露出其中面紅耳赤的真實模樣。

看到這一幕,黛玉不知為何,也覺得自己臉上一熱。她斂下眉眼,不好意思再直視對方。

像是意識到自己失態,水溶有些倉促地低下頭咳嗽了一聲。他端起玉杯一飲而盡,借著袖子的掩飾狠狠揉了一把自己耳朵。

對於自己一緊張耳根就會紅的毛病,北靜王簡直稱得上深惡痛絕。

“林姑娘也不必太過擔心……”水溶難得狼狽地轉移話題,突然遠遠的一聲呼嘯傳來,直接打斷了他的話。

“嘎——嘎嗚!”

一只紅毛綠頭的鸚鵡撲騰著翅膀沖著亭子飛來,邊飛還邊熱切的歡呼,像是見到了主人一般的激動。

北靜王面色直接失措了一瞬,他緊了緊玉杯,渾身肌肉緊繃,連頭上的字體都變了顏色:

『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!』

『別暴露我!』

作者有話要說:北靜王(威脅:南邊有道名菜,叫炭燒鸚鵡。

黛玉(看著滿地金光:其實你已經完全暴露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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